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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在穆景安兄弟倆間來回地瞧。

方才聽穆景霖主動認錯,她就有些想通了兄弟倆剛才在討論的是什麽,只是她不明白穆景安為何會幫母親——若她沒記錯的話,是穆景安授意穆景霖去這樣做的。

只見穆景霖在穆氏摘鐲子的時候就開始低著頭往後退,到了穆景安的身邊後,露出笑臉朝他伸手。

穆景安微笑著,露出了淺淺的梨渦,從腰間解下方才他一直在摩挲的那樣東西物放到穆景霖的手中。

穆景霖當下就歡喜地咧開嘴無聲地大笑,但也只一下下,就忙將東西塞進了懷裏,急匆匆邁著小步走回了穆氏身後。

羅紗瞪直了眼。

穆景安送給穆景霖的那東西,她是認得的。方才在廳裏的時候,穆景安還拿著那把小金刀向別人炫耀,說是前些日子父親定國公送他的生辰禮物,據說是從番邦人手裏搞到的,根本買都買不著。

這麽個東西,就這麽……隨隨便便送人了?

難怪穆景霖肯背個黑鍋來做這事。

以他定國公府嫡次子的身份,就算什麽東西都不給老夫人,只單單認個錯兒,這事估計也就這麽揭過去了。

穆景安想幫忙的心,羅紗是明白了,只是她搞不懂,穆景安既然都舍得用那小金刀來做交換,怎的不親自來“頂罪”?

反正葉家人傷不到他分毫,那樣做起碼小金刀還能在他自己手裏,豈不是更劃算?

這家夥,實在難懂。

羅紗搖搖頭,既然想不通便不再去想,現在的母親安然無恙,這便夠了。

穆景安的好意,她擱在心裏,等長大後有機會了,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來報答他便是。

方才一直緊張著還不覺得,此刻一放松下來,羅紗極快地沈入了夢鄉。

穆氏見狀,就又從程氏懷裏將她抱了過來。

雖然說鐲子被摔的事情解決了,可程氏被劉姨娘誣蔑一事,還沒有著落。

一碼歸一碼,後面這件,更是重點。

眼看老夫人擺出副“老人家不跟小孩子計較這事兒就算了結了”的表情起身準備離去,程瑞達不慌不忙將人攔了下來。

“這位……”程瑞達點著劉姨娘,“不知老夫人準備如何處置?”

一句話成功將沈浸在幸福中的老夫人瞬間拉回了現實。

對啊!這事兒怎麽辦?

嚴懲,她舍不得,畢竟是看著長大的自家侄女兒;不嚴辦,看著世子爺的臉色可不太好……

老夫人頓時有些懊惱了。

這劉姨娘可真不是個省心的。沒看清就別瞎嚷嚷,如今可好,怎的收場?

程瑞達夫婦看出了老夫人眼中的遲疑,不由都望向程氏。

劉姨娘誣蔑當家主母這事兒如今已經是十成十地擺到明面上的了,這位老太太居然還能這樣不幹不脆……妹子平時過的是什麽日子?

程氏卻是去看葉之南。她從來都不去計較婆婆如何,在乎的不過是葉之南的態度。

當她發現葉之南在面露擔憂地看著劉姨娘時,程氏心裏頭那最後一點兒的猶豫也消失殆盡。

罷了,一個兩個的都在為那人擔心,卻不曾問她一句半句。她若是心軟,何苦來哉?不如湊著今日之事,該處置的就處置了吧!日後自己的心思要放在兒女身上了,可顧不得同那人多作糾纏。

“母親若是信得過我,不如將這事交給我來辦吧。”程氏對老夫人笑得溫和。

老夫人聽到程氏主動將事情攔了下來,松了口氣。自己將兒媳拿捏在手中這些年,可不是白做的,兒媳婦的軟和性子她最明白,比起世子爺可好對付太多了。於是她欣慰地怕怕程氏的手,說道:“那就麻煩你了。”

那神情那語氣,仿佛是在將自家孩子拜托給旁人照顧一般。

程氏與兄嫂依舊笑得溫和,只穆景安在旁邊哼了哼,被穆氏瞪了眼後也不吭聲了。

老夫人由葉之南攙著微笑離去,程氏自然緊跟在後面送婆婆出院子,劉姨娘垂首立在門邊,等程氏她們都走出後,攔住了穆氏與穆家兄弟。

穆景安與弟弟正說笑著,停住步子的時候,臉上的笑意還沒褪去。

劉姨娘越看越覺得穆景安的笑容刺眼,偏偏她越是狠狠瞪他,他笑得越開心。

穆氏根本就不耐煩搭理劉姨娘,況且懷裏還抱著睡著了的羅紗,便冷了聲音說道:“你還想如何?直說吧。”

此時穆氏還不知事情不是穆景霖做的,自然也就不曉得鐲子之事是劉姨娘故意陷害程氏的,因此雖極為厭惡劉姨娘的小人行徑,但還沒到痛恨的地步,不然,她是連句話也不樂意同她講的。

劉姨娘見程氏並沒將自己如何,想著這程家也不過是同程氏一般“以和為貴”的,又琢磨著既然人家不計較,自己就也不好擺出冷臉來,便主動對著穆氏笑著說道:“程夫人既然來了葉府,我們自然要好好招待才是,不如……我陪夫人在院子裏逛逛?”

穆氏冷眼看她。

此人不知悔改便罷了,居然還敢擺出主人架勢。

憐憫地瞧了劉姨娘一眼,穆氏一個字兒都懶得說,直沖著門就往外走。

兄弟倆都噗嗤笑了,穆景安說了句“無知婦人”,緊跟在姑母身後。

劉姨娘一時間被穆氏身上氣勢所迫,竟然也忘了攔,由著她們出去了。待到那姑侄三人走遠,她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就這樣讓他們走了,不由氣極跳腳。

不過是身份高些罷了,就可以這樣瞧不起人的?

輸人不輸陣的道理她是懂得的,因此輸了陣勢的劉姨娘頗有些懊惱,可她想想自己到這時都安然無恙,就又開心了起來。

氣勢算什麽?運氣才是頂頂重要的!自己做下了這事兒,他們還不是讓一個小孩子出來頂罪了?怕的不就是在老夫人面前夫人不好交代麽?

一路順遂地回了暖春院,劉姨娘心裏的底氣越發足了。

姑母將自己交給夫人果然是對的,說是要處置她,這不是還沒動靜?如此看來,自己十有□又逃過“一劫”了。

這樣想著,她心中安穩了許多,平時那婷婷裊裊的姿態又回到身上,剛開始遮掩臉上巴掌印的帕子不自覺地就拿了下來,等她進到孫姨娘房裏的時候,甚至都能自然地微笑了。

孫姨娘掃了她的面頰一眼,便問今日之事到底如何了。

見孫姨娘緊張的樣子,劉姨娘笑道:“程家讓一個小孩子替我頂了這事兒,沒什麽大不了的。”

孫姨娘見她說的輕松,只是笑笑,並不接話,起身拿了個繃子來,問劉姨娘那竹葉怎樣繡更漂亮。

兩人正說著話,外面傳來嘈雜聲。孫姨娘想起身去看看,被劉姨娘攔住。

“那位好不容易得了孩子,結果滿月酒卻沒順當,少不得要鬧些幺蛾子出來,你就別去攙和了,不然惹得一身騷。”

孫姨娘看著劉姨娘不在乎的樣子,朝窗外望了望,笑意加深,但走到劉姨娘身邊的時候又趕忙斂去,只坐下同她繼續討論方才的問題。

過了約莫一個時辰左右,劉姨娘起身告辭,剛出了門卻發現自己兒子懷瑾正朝這邊走來,便笑著迎過去,摸著他的腦袋問道:“你怎知道我在這兒的?”

快要四歲的葉懷瑾長得虎頭虎腦,很是敦實,聽了劉姨娘的話有些莫名其妙,問道:“娘你不知道嗎?母親說要我今兒個起就跟著懷書一起在孫姨娘這兒,讓我先來見過孫姨娘呢。”

劉姨娘笑容一僵,問道:“你是我的兒子,自然跟著我!她哪兒來的權力?”

她話剛說完,一擡眼,又發現正有人從南邊兒自己屋裏往外搬東西,赫然就是放衣裳的那幾箱,就也顧不得葉懷瑾了,忙提著裙子跑過去,撲到箱子邊上惡狠狠問那幾個粗壯婆子道:“你們想做什麽!”

瞧著她臉上的巴掌印,幾個婆子就相視一笑。

當年跟著程氏從安國公府過來的下人為數不少,往年程氏因為無子之故被老夫人打壓得厲害卻一聲不吭,下人們便也跟著低調做人,雖則漸漸融入葉家的圈子,骨子裏卻還是認程家人為主,如今程氏要懲治劉姨娘,自然要動用這些人。

今日劉姨娘下午嚷嚷誣蔑程氏的那些話時絲毫沒避著人,大家私底下口耳相傳可都是知道了的,如今見夫人肯動手,自然開心至極,搬起劉姨娘的東西來格外賣力。

此刻見劉姨娘撲到箱子上,她們也懶得停下來,只管加大了力氣繼續搬,劉姨娘被帶得站不穩倒到了地上,“哎呦”一聲摔得生疼。

她坐

在地上,剛好對著自己房間,驚訝地發現裏面居然空無一物——

葉懷瑾見劉姨娘跌到後了忙去扶她,可他人小腿短,等跑到劉姨娘身邊的時候,對方忽然嗷地喊了聲,嚇得他小腿抖了抖,等他緩了口氣繼續跑的時候,劉姨娘已經咕嚕一下爬起來叫嚷著去追自己箱子了。

只是她剛跑出西跨院,正巧見到程氏從屋中出來。

程氏看也不看發釵淩亂的劉姨娘,只問那些搬箱子的婆子道:“什麽事那麽吵?”

一個婆子笑說道:“回夫人,劉姨娘她……”

話還沒說完,她就被劉姨娘猛地撞了一下,只是她依然站得穩當,劉姨娘卻身子晃了晃。。

此時劉姨娘倒也顧不得和這婆子爭一時意氣了,她跌跌撞撞跑到程氏跟前,指了程氏叫道:“程瑞思,你到底是什麽意思!我哪兒得罪你了!竟然敢搬我東西!誰給你的這個膽子!”

程氏剛要命人掌她的嘴,一個沈穩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

“我給的!”老夫人從程氏屋中出來,看了看那幾口箱子,走到劉姨娘面前,雍容大度地說道。

☆、12逝

劉姨娘見了老夫人,也不鬧了,直接撲到她跟前哭訴:“老夫人!夫人她,夫人她……”

看到她的淚顏,老夫人心軟了軟,可到底記得方才與程氏一番對話,剛剛息下去的火氣又冒了上來。

劉姨娘今兒犯的錯,城裏有頭有臉的夫人們可都在隔壁聽到了的。若是硬將此事壓下來,少不得被人說葉府沒規矩、尊卑不分缺少禮數,那麽往後肯不肯和葉家往來,都是個問題。

“……不嚴懲的話,若傳出去,別人也只說母親管教不嚴,斷不會管她一個姨娘如何的。”方才程氏說的話言猶在耳,老夫人想到自己的臉面,硬下心腸說道:“你就去銀冬院住吧,左右那兒……清凈!”

劉姨娘楞了楞,“銀冬院?”

“嗯,往後,你就住那兒了。”

劉姨娘這才知道自己的東西不是被程氏給吞了,而是全被搬到別的地方去了。可她非但沒有松一口氣,反而更加憤憤不平。

銀冬院,那是什麽地方?全府裏最偏的一處院子!

程氏生了嫡子嫡女,葉之南如今最寵李姨娘,自己去了那麽遠的地方,孩子又交給了孫姨娘不在自己身邊……這些人都在暖春院,只有自己待在那破落地方,那往後多長時間能見葉之南一次都還難說。

程氏見劉姨娘咬著牙想心事,無意與她多作糾纏,吩咐人將剩下的這幾口箱子搬走後便準備回屋。

托葉之南今日所作所為所賜,程氏對這個家留下的眷戀已經快要消失殆盡,多餘的話她懶得說,無關的人她更懶得理,前提是她們不要將主意打在了自己和一雙兒女身上。

其實兄長程瑞達的意思是將劉姨娘趕出府的,可程氏覺得只要能壓著劉姨娘讓她再不能興風作浪,那便留她在府中也沒什麽大不了,畢竟懷瑾還在府裏,若劉姨娘出了府,可是要骨肉分離的。

劉姨娘不知程氏暗裏已經放了她一馬,只因這樣的處罰而懷恨在心。

她胡亂扒拉了下垂落在眼前的頭發擡眼去看程氏,越看越覺得眼前之人可惡至極,心中怒火旺盛之下,也不知哪兒來的膽子,嗷了聲跳將起來朝程氏猛撲過去。

程氏本就在老夫人身側離她不遠,被劉姨娘這樣從背後一撲腳下不穩直接朝旁邊栽去,正好對著門框,饒是她情急之下伸手撐著緩了緩,依然狠狠地撞了上去。

老夫人驚得眼皮子都亂跳了,見春葉她們去扶程氏了,急忙指了劉姨娘吼道:“快將這個惡婦給我拖下去!”

眼見有婆子將喊叫的劉姨娘拖走了,老夫人才松了口氣。

好家夥,世子爺他們還在呢!這莽撞的劉姨娘居然就敢這麽做!反了她了!

聽到身後傳來幾聲咳嗽,老夫人眼皮子又跳了跳,忙吩咐人去請大夫,自己則趕緊去瞧程氏到底如何了。

主母受傷的事傳遍府內,人們來來回回忙作一團,程氏的屋內反倒是清靜得很。

程瑞達與穆氏聞風趕來的時候,大夫正在給程氏的手臂施針,李姨娘侍立在側。

程瑞達細問過大夫,知道程氏並無大礙,只是傷了筋骨又有些咳喘罷了,夫妻二人才松了口氣,只是到底無法徹底放心,又讓大夫開了調養的方子,命人將藥煎了看著程氏服下。

程氏笑道:“不過是摔了一跤罷了,哪就這樣嬌氣?”

程瑞達哼了哼,“你小時候可是比這嬌氣多了。”

穆氏嗔了程瑞達一眼,對程氏溫言說道:“當心些總是好的。”順手給她掖了掖被角。

程氏掩嘴咳了幾聲,謝過兄嫂。程瑞達與穆氏見她也乏了,吩咐李姨娘小心伺候,又叮囑了程氏好生歇著,便離去了。

有時候意外便是在不經意間發生的。

這日羅紗到底是累得狠了,吃吃睡睡,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好似聽到不遠處有吵雜的聲音,努力想醒來,奈何困極之下實在是難辦,只是稍睜了下眼就又合上了,只來得及辨出來已經天已經是亮透了。

眼看著又要沈沈睡去,半睡半醒中,春雨朝陳媽媽低語的一句話在羅紗耳邊響起,繼而在她腦中轟然炸開,讓她悚然驚醒。

“夫人她……她……怕是不行了……”

羅紗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反應便是不可能。

就算如前世聽說的那般,母親生了她們兄妹身體受損的話,去世也是兩個多月後的事情。沒道理昨日裏還好好的人,現在就,就……

絕對不可能的啊!

可是被陳媽媽一路小跑抱著,乖巧地縮在陳媽媽懷中的羅紗,此刻心中的不安升到了極點。

這樣隱隱透著哀戚的安靜,是葉府不曾有過的。

待到陳媽媽輕喘著停下腳步,羅紗便聽到舅父懷疑母親逝世的緣故說要將他們兄妹二人帶走的話語、葉之南的拒絕聲以及老夫人堅決不同意的懇求哭鬧聲。

羅紗卻顧不得這些,只想著扭頭去尋那熟悉的身影。

直到看見了靜靜躺著的母親,羅紗心才揪了起來,仿若被一把利刀刺中一般,生疼生疼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自己還沒能同母親說上一句話呢,還沒能親口叫一聲“母親”呢,還沒能在母親懷裏拱著撒嬌呢……

母親怎的就會這樣去了?

明明至少都還有兩個多月啊!

難道是自己的重生擾亂了母親的命數?

多想一次,心中的肯定便多一分,越來越覺得是自己的緣故才讓母親提早逝去,羅紗悲從中來,哇地放聲大哭,一旁的葉頌青似有所覺,也跟著哭。

羅紗撥開陳媽媽要給她擦眼淚的手,掙紮著要去程氏身邊。

葉老夫人示意陳媽媽將她抱緊,旁邊那一夜仿佛老了十歲的程瑞達卻別開臉,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滴,大聲道:“由她……去吧。”

觸到母親冰冷的身軀的剎那,羅紗反而不想哭了。她用小手狠命擦去眼淚,靜靜伏在母親身邊,所求的,不過是在母親旁邊多待片刻。

直到鼻尖聞到若有似無的一股異香,她忽然楞在了那裏。

這香味如此特殊,根本不是尋常可以見到的味道,母親身上也從未出現過這種香。

但羅紗心底某個地方被它觸動了——

這味道,她絕對聞到過。

可是,是在哪兒?

她心中既焦急又惶恐。

這種味道觸及到了她心裏某個回憶,可這回憶卻像是隱在迷霧中一般,明明似近在咫尺卻又像遠在天邊,本以為伸手就可觸到,偏偏有東西在不斷阻礙,使她無法碰觸得到。

這樣糾結在思緒中,羅紗一時間居然掙脫不開了。

耳畔隱隱傳來眾人的哭聲,與記憶中某種哭聲交疊到了一起。羅紗的腦中靈光一閃,剛要想起些事,突然胸中一熱,混混沌沌間喉嚨泛起惡心,一口濁氣堵得她頭昏腦脹,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半昏半醒間,她聽到眾人焦急的呼聲,可她就是醒不過來。

昏沈沈的不知過了多久,隱約聽到嬰孩的啼哭聲,她細想了很久,仿若有四五個時辰那般長,才恍然記起那是葉頌青的哭聲。

羅紗不想理會他,可朦朧間,母親程氏出現在了她眼前,只是羅紗眼前滿是霧霾看不甚清,只能瞧見個模糊的身影。

眼看母親的身影越來越不清晰,羅紗雖不願承認,可也明白母親在離自己遠去。她心中大慟,急慌慌地想要追上前去,可手軟腳軟怎麽也邁不開步子,急得她只能大叫:“母親!母親!等等我!母親!”

“別過來……好好照顧頌青……”

這聲音飄忽幽遠,還未等羅紗聽仔細,一股大力突然朝她襲來。一口濁氣自胸口噴湧而出,羅紗張口“哇”地吐了出來。

入耳便是葉頌青響亮的哭聲,間或有“太好了姑娘醒了”的驚喜叫聲,羅紗覺得吵,想睡過去,卻被人輕輕晃醒。

“小姑娘,吃藥咯。”

隨著一個溫和的老者聲音,羅紗口中被塞進了一種藥草。淡淡的藥味在口中散開,羅紗迷迷糊糊睜開了眼。

一位長胡子的老大夫坐在床邊含笑說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屋內人都忙欣喜地謝過老大夫,老大夫又給羅紗細細檢查了下身體,確認真的無事了才作罷。

待他準備起身之時,羅紗的眼睛已經能適應屋內光線,剛巧就瞥見了老大夫身側戴著的一個玉墜。

此時老大夫還沒離開床邊,似有所覺轉過身來,剛好就看見了羅紗在盯著自己看,讚了聲:“姑娘好亮的一雙眼睛。”順著羅紗視線,他發現羅紗在看自己的墜子,就拎起來笑問道:“你可喜歡它?”

原本不指望一個這樣小的孩子能聽懂,誰知羅紗居然真的點了點頭。

老先生將羅紗細細打量了一番,拊掌笑道:“女娃娃倒是和我有緣。”說著順手將墜子從腰上解下來,放到羅紗手中,“也罷,這墜子就送給姑娘當個玩物吧。”

冰涼的觸感傳到手中,羅紗眼中瞬間溢滿了淚,用力將手中之物抓緊。

那年她沒來由地高燒不退,人雖然救回來了,可再也說不出話。許多大夫都給她看了病,可也說不出所以然,只說要好好調養或許還有救。

當時只有一個年邁的老大夫,說是她應該是有心病,若是心病解了,便可消除障礙,發出聲來。

時隔十幾年,老大夫的音容笑貌她已經記不清了,不知為何卻獨獨記住了他每次探診都隨身戴著的玉墜的模樣。

便是如今手裏這只。

環顧了下四周,淚眼朦朧地看著葉府眾人,羅紗明白舅父終究是沒能將自己帶走了。

也是,祖母是死活都會想辦法將他們留下來的。

不過,既然留下了——

聽著葉頌青漸漸停歇的哭聲,想到慈愛的母親,看著善良的老大夫,羅紗暗下決心。

一定一定要活得好好的。

就算是有那些個不懷好意的人在身邊,又有何妨?

她已經是“死”過的人了,可是不懼他們!

☆、13量體裁衣

“臭丫頭,說你多少遍了,讓你做什麽事都慢著點兒,你怎的就不聽?急什麽呢?”紅箋攔住了個蹦蹦跳跳的小丫鬟,斥道。

紅蔻絲毫不怕她,樂呵呵說道:“方才姨娘說萬福繡莊的來了,老夫人讓姑娘去她院子裏,說是要量身做衣裳呢。”

“做衣裳?”紅箋奇道:“冬衣不是已經分下來了麽,怎的還要做?”

“不知道,姨娘沒說。”

紅箋自然知道紅蔻說的姨娘是李姨娘,見問不出什麽,便讓紅蔻去了。

看自家妹子那不穩重的樣子,紅箋覺得一個頭兩個大,朝著一旁做針線活的陳媽媽埋怨道:“娘,你看妹妹這麽小,說了規矩也記不住,要不然過幾年再讓她進府伺候姑娘?”

“不小了,”陳媽媽說道:“我和如黛當年可都是五歲就開始伺候夫人的。自小一起長大的情分不一樣,若不是你爹攔著,去年我就將她送來了。”

紅箋想想,笑道:“還是娘你想得好,那丫頭跟著姑娘一塊兒長大,自然比旁的人同姑娘更親近一些。”

陳媽媽笑笑並不接話,望了眼小女兒離去的身影後,又繼續自己手中的繡活兒了。

姑娘外面的衣裳可以讓旁的人做,畢竟樣式時新,可這貼身的啊,還是自己親自來做更放心。

紅蔻扭著小身子進了屋,沒看見羅紗,便問在收拾東西的紅丹:“姑娘呢?”

紅丹指指耳房,紅蔻“哦”了聲,心想姑娘可能在看書,便放緩了腳步,小心地走了過去。

進屋先往桌案上瞧,沒發現人,轉而去看旁邊的軟榻,便見一個小小的身影蜷縮在上面,頭上蓋著本冊子遮住了臉。

紅蔻看羅紗睡得香甜,不忍心將她叫醒,就小心翼翼地將那畫冊拿起來準備收好。誰知她剛將畫冊拿開,羅紗就睜了眼。

紅蔻就有些訕訕的,可她跟羅紗還不太熟悉,不知此時該怎麽說更好,便將老夫人讓去量身做衣的話說了一遍。

羅紗也好奇怎的又要做衣裳,紅蔻只搖頭說不知。

見紅蔻有些不自在,羅紗有些明白是為了什麽,笑道:“我一向睡得淺,不幹你的事。”說著出聲喚紅丹。

紅丹方才就聽到了二人的說話聲,想了想後,她邊低著頭給羅紗系衣帶,邊道:“聽說今年過年老爺要回來的。”

“爹爹?”羅紗有些驚訝。她倒沒想到是這個原因。

也難怪祖母這樣激動,畢竟葉之南已經近兩年沒回家了。

五年前母親去世後不久,舅父程瑞達就將原先在葉家當值的程家下人全部放出府去了,只留下了羅紗的乳母陳媽媽,後來程瑞達雖然同意將兄妹倆留在葉家,卻要求葉老夫人將晴夏院收拾出來給了兄妹倆單獨住,過了沒多久,國公府又送了些仆從過來,專程伺候羅紗二人。

看程家的做法,不用想也知道安國公府根本不放心葉家人,對程氏之死尚有懷疑。

葉之南便歇了立即續娶的念頭,轉而發奮讀書。

本來他便底子不錯頗有才華,不然當年他送兄長進京趕考的時候也不會被國公府嫡出姑娘看中,所以這樣刻苦了三年後,就也中了舉、外放做了官。

雖然是個知縣,可葉之南已經極其滿足了。當年兄長不也是一步步升上去的?自己不過是比他晚了十多年罷了!

於是他做官倒也賣力盡責,結果搞得去年過年由於公事沒能回家,讓老夫人頗為傷心了一番。

如今聽說他要回來了,老夫人這樣高興,倒也不難理解。

一進金秋院,羅紗就看到了在院中等她的李姨娘,便笑著跑了過去。

李姨娘給她拭了拭額上的細細汗珠,領著她邊走邊道:“方才我和少爺正巧在這附近,就沒繞回去找你。”

羅紗笑著道了聲“我知道”,看著李姨娘面上溫和的笑容,心中溫暖,又往李姨娘身側挨了挨。

當年葉之南本是想帶李姨娘去任上的,可李姨娘硬是不肯。

“姑娘和少爺還太小,我得留下來照顧他們。”李姨娘一直堅定著。

如此幾次後,葉之南對她的心便冷了下來,轉而帶孫姨娘去了——周姨娘是個木訥的,而且還要負責照顧老夫人,劉姨娘又是得罪了程家人的,都不是好人選。

羅紗是看到過李姨娘暗地裏傷心的,畢竟葉之南往日裏最寵的便是她,走之前卻只留下無視與冷眼,讓她怎的不難過?

可等她拭去了淚,還是盡心盡力照顧兄妹倆,待他們比待自己親生子女還要盡心。

因此,對李姨娘,羅紗一向是敬重的。

進屋才發現,各位姐姐和哥哥已經到了,羅紗上前給老夫人行了禮,就到葉頌青身邊坐好。

看著哥哥那傻呵呵的樣子,羅紗心底暗暗嘆氣。

同樣的年紀,為何穆家大公子就有那等風韻氣度,自家哥哥就是個呆的?

不過好在葉頌青雖然看起來迷糊了些,可樣貌卻是極好的,雖然比不得穆景安,可也是個出眾的,羅紗心裏這才稍稍平衡了下,側身細細給他撫平衣服上的皺褶。

“平日裏架子大也就罷了,今兒這還趕著時間呢,還拖這麽久。”

羅紗聞言手微微一頓。

這不輕不重的抱怨聲一聽便知是大姑娘語詩,只是還沒等羅紗開口,四姑娘語芙已經聽不過去了,說道:“她人最小路最遠,自然來得晚,我們做姐姐的等等又何妨?”

大姑娘扯了扯嘴角還想說什麽,被老夫人瞪了眼,她撇撇嘴哼了哼不再說話。

羅紗朝語芙友好地笑笑。

四姑娘是李姨娘親生,為人憨厚直爽,與羅紗感情向來不錯。

“頌青和羅紗過來,先給你們量了。”老夫人朝羅紗兄妹倆招手道,又好生朝著放下茶盞站起身來的繡娘們說了幾句話。

羅紗也不客氣,領了葉頌青大大方方走上前去。

在外人面前,老夫人向來註重這些面子上的事情,羅紗能先量身自然樂得高興,才懶得去做推讓的那一套。

三位繡娘正給老夫人與兄妹倆量著呢,一人進得屋來,見其他人都等著,這倆最小的反而在最先頭,不樂意了,嚷道:“這是怎麽回事兒?還有沒有長幼之序了?”

聽到來人的聲音,羅紗連眼睛都懶得擡一下。

老夫人見給自己量身的繡娘擡眼看了來人一眼,忙呵斥來人:“這怎麽說話的?本來就該他倆先的。”

那人撇撇嘴道:“早知道這樣,還不如等在屋子裏,讓人一個個去院子裏量呢,也好過在這裏幹等著。”

先前讓裁縫鋪子的人來做冬衣的時候,不是在院子裏等裁縫去就行了?哪兒需要今日這樣憋屈!

“劉姨娘久不出院子自然不知道,萬福繡莊的規矩向來如此。”羅紗淡淡說道。

李姨娘笑看羅紗,羅紗回給她個笑容。

老夫人不樂意地瞪了劉姨娘一眼,有些後悔今日也讓她過來了。

果然是個不識大體的!也幸虧平日裏出不來惹是生非!

劉姨娘在銀冬院待得久了,本就沒聽過萬福繡莊,自然更不知道那什麽規矩,一時便沒有可頂回羅紗的話。

她費力地挪了挪身子,心思轉了半天,掃了眼羅紗和葉頌青的小身板,再看其他孩子或胖乎或壯實的樣子,她心裏忽然有了主意,嗤道:“瞧這倆瘦的……一看就是沒什麽福氣的。”

葉頌青聽不出話裏面的諷刺意味,呆呆說道:“姨娘你定然是個福氣極好的。”

劉姨娘剛擺起一臉的滿足,就聽葉頌青又道:“看劉姨娘身上那許多的肉,就知道了。”

羅紗極為讚賞地摸了摸自家哥哥的腦袋。

四姑娘語芙噗嗤笑出了聲,其他幾個孩子也面上帶了笑意,只有大姑娘語蝶和大少爺懷瑾是劉姨娘所生,臉色很是難看,別過臉不去看劉姨娘。

劉姨娘琢磨了下才明白葉頌青是說自己胖,便有些不自在,掃了眼屋中眾人,發現大家臉上都帶著笑意,偏偏自家兩個孩子還那樣……她頓時又氣又惱,可是老夫人又瞪著她暗示她不準亂說亂動,只得在那邊幹坐著生悶氣。

不知道那萬福繡莊,能怪她麽?

劉姨娘覺得委屈。

當年她惹惱了安國公府的人被程家人發話拘在了銀冬院,如今府中人有頗多的程家仆從,她若是有個什麽動靜,程家人鐵定是很快就能知道的,所以老夫人雖然疼她,但也不能明目張膽地放她經常出院子,她就只能一直窩在那小破地方,人就越發地憊懶了。

只是老夫人到底是她的親姑母,私下裏還是經常安排人送些好吃好喝的去她那兒的。

結果,吃得好喝得好,偏偏又動得少,幾年下來,劉姨娘直接從窈窕少婦變成了肥胖婦人。

瞧瞧李姨娘的身段,劉姨娘琢磨了下自己一身衣裳用掉的料子估計是李姨娘的兩倍,頓時心下更是黯然。

量好身後便是選花樣子,等一切都弄好將繡娘們送走後,孩子們便也起身告辭。

老夫人叫住了羅紗與葉頌青:“你倆且隨我來。”

見老夫人如此行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定然是安國公府又單獨送了東西給他們,就神色各異地離開。

三姑娘語夢見二姑娘語蝶磨蹭著不肯走,便使力拉住了她。

語夢掙了掙沒成功,只得一步三回頭地隨了她走,出了金秋院語夢一松開手,語蝶便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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